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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寫了將近一個月,第九回四天就寫完了,什麼妖術(疲憊)

 

 

    09.

 

  碰──!

  一聲爆破,還來不及反應,梅尼只感覺到一股力量把自己往旁邊帶,甚至被人壓在身上,定眼一看,是那位侍者。

  「緊急狀況,我會保您安全,失禮了。」

  梅尼沒空隙說話,他正想張嘴才發覺思緒完全跟不上現在的情況,他只能被他拉起後開始小跑步,這才驚覺似乎是舞台那邊出了問題。

  侍者皆受過專業訓練,閉著眼也能知道自己位置在哪並行動,他帶著梅尼避開種種障礙,以及迎面而來明顯要擄人的……賊?

  梅尼不曉得該幫他們下什麼稱呼,他並不慌亂,只是這樣的情況也由不得他自己,只能將自己交給身旁的專業人士帶他去避難。

  「交出尋夢人,我會讓你死得痛快些。」

  在梅尼正後方有個女聲如此喊著,他沒有回頭,倒是那位侍者將梅尼帶往自己身後,拉開距離。

  「……商品就該有商品的樣子。」

  他聽見侍者的呢喃,待他轉身才看見那是不久前還被競標的女孩,手上腳上沒了枷鎖束縛,這會是場惡鬥。

  因爆破而混亂的現場四處有人逃竄,展示廳內是、展示廳外亦是。

  梅尼覺得奇怪,照理講這種大型拍賣會歷史久遠,年年舉辦,怎麼可能維安漏洞還這麼大,竟遭到突擊卻沒有立刻被鎮壓住。

  此刻廳內的廣播系統突然響起,內容聽起來雜亂沒個字句,但梅尼聽得出來那似乎不是十區內的用法,他變了臉色,因為那女孩直接略過侍者朝他而來。

  跟我走!

  她正要抓住梅尼的手之際,侍者反應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臂就要一摔,對方沒被他弄倒,腳先抬起來往他的腿部踢去。

  不要妨礙我!

  她喊出來的語言不是通用語,這件事更令梅尼驚奇,真有那麼一刻他想就這樣跟對方走,看看會是怎麼樣的景色。

  她身上流著戰鬥民族的血液,更重要的是,她的存在不該屬於這裡。

  梅尼眼看兩人打起來也顧不得他,便張望四周,想找個看起來更安全的地方先行避險。

  此時有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手,他驚訝了會兒,是那位黑髮黑眼的少年,食指抵著唇,做出請他禁聲的動作。

  梅尼挑眉,但也顧不得其他。

  他要他跟著他走,意圖明顯。

  或許他根本沒時機問為什麼。

 

  那位少年容貌端麗,方才在舞台上讓人妝點過,及肩的黑髮紮成一束還別上花朵,更襯氣質。此時花朵裝飾早已消逝,他也換上輕便的衣服好方便活動。

  梅尼原本想問為什麼正在纏鬥的兩個人看不見他們離去,他方才只望見那少年甫一彈指,世界像是被按上開關,全體禁聲。

  他感覺自己像在盒子內看向外頭,像是鏡內鏡外,隔層什麼。

  侍者及女孩發現他不見了開始慌忙找尋,一邊朝對方出擊一邊顧著要尋人,看誰先分心得多,另一者就能勝出。

  「你做了什麼?」

  梅尼也不慌,他縱然知識淵博卻也沒個底。

  「一種術法,只是持續不了太久。」

  少年微笑,傾國傾城,「而且我必須碰觸到你,才能把你也圍進來。」

  梅尼雖覺得稀奇,即使想多問什麼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說吧,有什麼要求?」

  「尋夢人──你對王城反感嗎?

  後面那幾句,只有口型,沒有出聲。

  「想叛變是吧。

  梅尼眨眨眼,一語切中要害。

  對方還是笑得那麼漂亮,眼中的光芒卻冷了,令人心生恐懼的寒。

 

    *

 

  摔破了酒瓶,玻璃碎片散了一地。

  利亞愣愣地看著自己無心的錯事,還沒出口的道歉就先讓他昏厥。

  忒爾立刻命人收拾乾淨以免受傷,接著走過來扶好他,只是他猝然眼前一陣黑,頭昏想睡。

  利亞像是突然驚覺什麼而揮開忒爾的扶持,隨後又即刻道歉說他沒那個意思。

  「抱歉,我可能累了。」

  利亞想擠出笑容,卻發現自己做不到。「今天課程先暫停好嗎?我先回房休息。」

  忒爾也沒多過問,只是點頭應答。

  利亞覺得自己走回房的路上舉步艱難,曾經的夢魘在方才他扭開酒瓶的那刻傾巢而出朝他直衝而來,擋也擋不住。

  他幾乎都要忘了。

  幾乎都以為自己遺忘了。

  但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是想擺脫也擺脫不了的。

  他開始想念他的藍玉瓍。

  雖然它也只是強制塞了別的記憶進他腦袋裡,它的分量一重,另一便輕了。

  利亞恍恍惚惚地想,該何去何從。

  才能真的離開。

 

  利亞靠著意志力撐回房後立刻倒在床上,他覺得自己墜入深淵。

  下墜,再下墜,感覺沒有盡頭。

  他想起他的畫作,他記不清養母的臉。

  更甚至,他也記不得生母的臉。

  他記憶中的家人──如果那算家人──只有生父的模樣是清晰的,但那絕大多數的理由是恨,而不是愛意。

  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一些傳教團體,神愛世人、神會寬恕你,放下過去、放下仇恨,你會感覺更好。

  都是屁。

  你沒真心恨過,才不會懂。

  利亞閉眼,惡夢將他淹沒,像隻手掐住他的咽喉,有水灌進來,他想吐,有手掐著他,他無法呼吸。

  他覺得自己的腳踩到碎酒瓶的玻璃渣,而手被放在砧板上,有菜刀將要落下。

  似乎有誰輕撫著他的臉龐,但那觸感令他感到噁心作嘔。

  大片血跡,是他的。

 

  你啊,你。

  叫你呀,你。

  你是──我被那男人強暴才生下來的。

  本來是不生的,我是被強迫的哪。

  喂,叫你啊──

  年幼的他,懵懵懂懂,還聽不大清楚生母的話語中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他只感覺得到情緒,生母並不高興,成天抽著菸,難聞得要死,即使沒抽的時候,那菸味還是死黏在她身上,彷彿已經融進去了,成為身體裡的一部分,皮膚以及血肉,皆是。

  接著某一天,他也無法確切計算,生父回家後開始酗酒,接著行每日一事,家暴。

  對象則是他的生母。

  他年紀尚幼,仍然知道面對這種事是該恐懼。

  他不明白為何生父會失去理智,他很害怕,怕得曾經藏起家裡所有的酒精飲料,只為了不再看見悲傷的怒吼。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

  確實沒看見也沒聽見生母的怒吼,因為她離開了。

  就這樣,離開了,沒帶走,他。

  他的思緒被切得細碎,而生父依然每天酗酒,且即使生母走了,屋內依然聞得到那難聞得要死的菸味,融於空氣、化為血。

  還沒學會笑、尚未學會恨,先學會了何謂悲傷。

 

    *

 

  一刀落下,利亞切斷了夢境,但那刀不是他劃下的。

  他醒來時還恍惚著,時鐘顯示他沒睡多久,他似乎想起什麼又忘記什麼,覺得十分疲憊。

  叩叩。

  敲門聲。算準時機似的。

  他抹了抹臉,想著此時的狀況有辦法面對人嗎,不管敲門的人是誰。

  叩叩叩。

  這次敲了三聲。

  「……請進。」

  他回應。

  開了門,來者是克利歐。

  「忒爾告訴我你累了需要休息,我猜原因不是課程吃緊。」克利歐放柔語氣,「怎麼了嗎?」

  「……你怎麼知道不是課程太重?」

  「你摔破酒瓶後才變反常的,我想你應該不會摔破酒瓶才頓悟課程太累。」

  克利歐指了指時鐘,「你以為才過幾十分鐘嗎?沒有,你昏迷了一天,這段時間我請人來看你是否安好……身體沒出狀況,但你叫不醒,不斷囈語,感覺做了很長惡夢。」

  單純只是惡夢就好了。

  利亞舒了一口氣,希望能把那些不好的都帶走,離開他的身體他的血肉。

  「我希望你不要做出傻事,這會讓這一切變得更麻煩。」

  克利歐意有所指,沒料到居然說中了他的曾經。

  「所以你就進來關心我?」

  「算是吧,加上你學習進度其實挺快的,我想你應該能更快上手。」克利歐笑了笑,「也差不多該告訴你尋夢人的秘密了。」

  「那是你留住我的方式嗎?」利亞問。

  「算是吧。」

  克利歐拉來一張椅子,坐到床旁邊的位置,「尋夢人……或搜心者,他們的稱呼就幾種,可能還有別的,但這不必談。你也曉得,他們能將情緒具現化成為物品,這很有趣,很多人都想得到他們的幫助。」

  利亞晃了晃腦袋,想把剩餘的一點不好思緒趕走。

  「他們算是一種民族,起源地、或說居住地,不詳,我想就連你認識的那位尋夢人也無法清楚曉得自己族群的起源吧。噢,總之他們很神祕。我人生中遇過的尋夢人也只有一位女性,只是她對我抱有敵意,難以更深入談話就是了。」

  「你很惹人嫌嗎?」

  利亞笑出聲。

  「可能吧,畢竟我是這樣的身分啊。」克利歐也沒感到利亞逾矩,繼續說下去,「尋夢人不是誰都可以當,有些必要條件,符合條件的人才能參與甄試,符合條件的人不想參與還不行,都是強制參加。總和能力最高者勝出,便能被賦予尋夢人的職務,大概是這樣,告訴我這些事的人是這樣說的。」

  「那秘密呢?你指的尋夢人的秘密不是指甄試而已吧。」

  「成為尋夢人的最後一步有個關鍵。」

  克利歐溫順笑著,利亞看了就討厭。他頓了一下,才開口──

  他們會忘記自己最重要的人。

  「……什麼?」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是交換條件,嚴苛的是他們甄試時不會知道最終條件。」

  「……他們不會知道?不會知道的情況下忘記自己最重要的人?這不公平吧。」

  「事實就是這樣,我講完了。」

  克利歐依然維持和煦的笑,「希望你的惡夢不會影響到你的學習進度。」

  「……克利歐。」

  利亞喊了他的名字,但沒接著說話。

  克利歐只好問他怎麼了。

  「有人跟你說過……你的笑容很算計嗎?」

  無關禮不禮貌的問題,利亞與對方相處下來一直有種違和感,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原因。

  克利歐還是那副漂亮到幾乎完美的笑顏,沒有否認。

  「……我想我知道你的回答了。」

  利亞想嘆氣。

  「利亞,你知道的吧,不要有太多思想才會活得比較快樂,也比較輕鬆。」

  「這道理我當然曉得。」

  「清楚為什麼第九區的居民總是逆來順受了對吧?」

  「怎麼可能不知道。」

  利亞皺眉,這次真的嘆出那口長氣。

  「利亞,你很聰明,在位者聰明即可,那些居民就不必了。那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提出取消肅清第九區當交換條件嗎?」

  「……不是因為我會為了尋夢人留下嗎。」

  語氣不能更平板。

  「除此之外,那些居民還會感謝我收回暴政,這是雙贏。」

  說及此,克利歐笑得更開心了,看起來總算不是算計的笑,不過言詞卻令人生厭。

  標準的先給鞭子再給糖。

  「這是我比先王更優秀的地方,你不覺得嗎?噢,你是異界之人,沒參與過先王在位時期,抱歉。」

  克利歐伸手拍了拍利亞的肩。

  「說到這個,你的課程中歷史的比重要加重才行,歷史能借鏡,熟知歷史會更好上手一些事情,我會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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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亞的過去是故事形成時就想好了,所以寫起來很快(雖然現在才開頭而已 XD)

利亞那段我寫得很順暢,從沒這麼順暢過(?)甚至覺得自己寫得很好(欸)希望可以繼續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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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闕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