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一方

　　快要寫不下去惹（氣猶若絲）

　　　　05.

　　領路人前來商都領他們回去。

　　「這次也麻煩你了。」

　　梅尼朝他點頭示意，利亞也照做，雖然他有點疑惑。

　　梅尼這次來商都不意外搬了一堆書回去，利亞只想著歐佩一定很苦惱，梅尼的書總是他在整理。

　　藏書量驚人的房間，櫃子老早就放不下了，常看的書會分布在家裡各個角落，剩下放不下的也只能堆在地板上，他還記得有次梅尼在書房看書看到睡著撞倒書堆結果差點被活埋的聲音。

　　想到那畫面，利亞便心情很好地笑了。

　　回到第九區的橋前，梅尼照慣例給了一枚金幣，領路人朝他們頷首示意便先行離去。

　　「怎麼說『也』？」

　　「不是同一人嗎？」

　　利亞頓了頓，回答：「不同人啊……雖然長相一樣，應該是雙胞胎吧。」

　　梅尼聞言轉頭過來盯著他，利亞被看得有點不自在，「我有說錯嗎……」

　　「沒事，沒什麼。回家吧。」

　　梅尼轉頭回去，一路上沒多過問什麼。

　　歐佩盯著梅尼扛回來的書籍們，該說不意外嗎？反正他是習慣了。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先放地上，別塞到櫃子去。」

　　「每次都麻煩你了。」

　　「既然真的覺得麻煩到我，那買書這件事也克制一點……」歐佩講完才意識到根本不可能，「放慢你看書的速度吧。」

　　「很慢了啊。」

　　這世界沒什麼娛樂，梅尼唯一的興趣就是與書為伍。

　　而利亞自從決定學字後，他跟歐佩好一陣子不無聊，雖然他偶爾會在書房不小心分心塗鴉起來。

　　梅尼有時翻個書會翻到夾在裡頭的塗鴉紙，這時他都會不曉得該讓它繼續夾著還是該抽出來整理成一疊。

　　──最後還是沒有抽出來。

　　歐佩知道利亞從商都帶了一堆顏料與作畫紙材用具回來時，便動手整理空房間，成為他的畫室。

　　原本那間空房是要繼續拿來應付梅尼成堆的書籍，但稍作打掃及歸位後依然有個空間能讓利亞作畫。雖然利亞一開始是拒絕的，他說他在房間畫就好了，聞言歐佩也只是笑笑，說他原本的房間不夠明亮。

　　這天利亞窩在畫室畫圖時赫然驚覺自己來這個世界也一段時間了。

　　扣除昏倒在沙漠的時間……因為不曉得昏倒多久，所以只能算上梅尼與歐佩帶他回來的時間。

　　為了見上巫師一面所以待了三個月。

　　學識字兩個月後被梅尼帶至商都。

　　距離從商都回來也過了將近一個月。

　　算了算也快半年。

　　他在這個世界能依靠的對象只有梅尼及歐佩，更正確來說一切開銷或以物易物的事物皆是梅尼提供，而歐佩大多時間都待在家，做些家務或整理……或應付一些為了尋夢人而來的人們。

　　他在以前的世界有過得像現在這般如此輕鬆自在嗎？

　　雖然他的外貌曾經可能引來關注，至少消去黑髮黑眼，他還是一介普通人。

　　之前在第六區市集買的藍寶項鍊，他原本想交給梅尼，但對方只說了──那是你擁有的，你自己收好。

　　利亞即使滿腦子疑惑也沒問出口，為什麼那天他叫住他，只是因為他身上帶有這樣物品。

　　他盯著藍寶項鍊盯半天，他才感受不到裡頭有著什麼，他單純覺得該買下它，於是照做了。無法具體而言裡頭的事物究竟為何。

　　可能是靈感很強的事物，但他感覺不到。

　　──也由衷希望自己永遠不要感覺到。

　　王城派來的兵衛又帶走一批第九區的村民，這次不曉得怎麼了，平時不太打攪的他們居然敲響了梅尼住所的門。

　　歐佩前去應門。

　　「你叫什麼名字。」

　　「什麼？」

　　沒頭沒尾被問了名字，但令歐佩驚訝的是對方問的不是編號。

　　他以為所有兵衛來到第九區都會直覺以為這裡的居民都是奴隸，所以通常會問的是編號。名字這種事對他們而言不重要，更多時候居民們也確實沒有所謂的名字。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請問有什麼事嗎？」

　　「傳聞是真的……這裡是尋夢人的住所吧。」

　　對方自顧自接話，「如果這裡確定是尋夢人的家，那這兩個月內盡快搬走，找新的地方住。」

　　「什麼意思？」

　　「過不久會有一次肅清。」

　　對方淡淡地回應，而這時歐佩才注意到對方的瞳孔顏色與自己相同，深藍近墨。

　　「你的眼睛顏色……」

　　「我們一樣呢。」對方勾起唇角，但看起來不像是在笑。

　　「肅清這裡做什麼？你們不想要好使喚的奴隸了嗎。」

　　「上頭的命令，執行就是了。倒是尋夢人很珍貴，不能被影響到。」對方頓了一下，「王城曾邀請過尋夢人過來長期居住。」

　　「這我知道──『所有』尋夢人都拒絕了。」

　　「是啊。」

　　對方回應，又頓了下。「對了，我想請你幫我轉達一句話，如果尋夢人聽了有所反應，下次我再來時麻煩你一定要告訴我。」

　　「行。」歐佩頷首。

　　「那請幫我轉達──」

　　　　＊

　　在第九區的日子，平時也沒什麼娛樂，利亞不是窩在畫室畫圖、不然就是待在書房讀書學寫字。

　　一般而言教利亞識字的是歐佩，但梅尼這天也在書房，所以他有問題會直接問他。

　　「跟術法有關的書啊……沒想到你會看這個。」

　　「剛好翻到，而且圖畫居多，對我來說比較好讀。」

　　雖然都是些魔法陣。「人體相關的書也都翻過了，專有名詞太多，大多只能看圖說故事……太累了。」利亞翻閱手上的書。

　　「會想學煉金術嗎？」

　　「煉金術是真的存在的嗎！」

　　啊。差點忘了。

　　在這個世界，感覺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你們那個世界也有煉金術嗎？」

　　「遙遠的歐洲……應該是歐洲吧？總之離我出生的地方很遠的地區，曾經流傳過這樣的術法，有相關記載但不多，我也只知道煉金術似乎就是科學的前身……大概吧。可能是好幾個世紀以前的事情了。」

　　「醫學對某些地區而言，可能就像煉金術這樣遙不可及。」

　　梅尼笑了笑，「就像我這個職業，對一般百姓而言也是傳說般的存在噢。」

　　「是……這樣嗎。」

　　利亞突然想起來有什麼似乎很重要的事。「那個、你……你有沒有關於女武神及女文神信仰的書？」

　　他曾經翻過歐佩動手整理前、梅尼亂到不行的書櫃，但都沒看見相關書籍，又或許是堆得太雜亂，不曉得放至哪。

　　「記載信仰的書不多耶。」

　　梅尼回答。「怎麼突然想知道這裡的信仰？」

　　「上次在第六區逛市集時不是剛好碰到女武神誕辰嗎？我很好奇這裡的信仰故事。」

　　「你現在了解的有多少？」

　　「女文神在上；女武神在下。文神撐起天，武神開闢地並且創造人類。」

　　「那就差不多了。」

　　「什麼？」

　　「我說，那你了解的幾乎就是全部了。」

　　「咦？不是應該要有什麼故事嗎？」利亞疑惑。

　　「你們那邊的信仰很多故事嗎？」梅尼提問。

　　「我們……那個世界的信仰很多元，地區不同、存在的信仰大多也不同，基本上也都會有開天闢地的故事，只是詳細的故事也會有，例如助人神蹟或與其他的神明之間的關係、」

　　「真像人類啊。」

　　「是呀，確實。有些神佛的確是人類修練達到某些境界而成的。」

　　「這樣好嗎？」

　　「什麼意思？」

　　「人類會有貪念啊。我以為的神明是不會有貪念的。有貪念就會有偏差，就不公正了。」梅尼開口，「我想，這就是文神武神的神話著墨不多的緣故吧？」

　　「為了神聖性？」

　　「是啊。」

　　梅尼微笑，「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我不信文神武神這個信仰的關係，所以我知道的不多。」

　　「如果神明擁有人性，那應該可以更貼近人吧。」

　　「你覺得文神武神會有人性嗎？」

　　「不曉得，只是……我覺得既然分為文武，那應該多少帶有感情或情緒……之類的，才會這樣稱呼的吧？」

　　「大概是吧。」

　　梅尼闔上手上這本書，利亞瞄了眼書名，不是他認識的文字，又或者是他還沒學過的字。

　　「你們那邊也會有很多不同種語言吧？這本呢，是十區後的人所使用的語言文字，而你正在學的是共通語，目前是最多人使用的語言。」

　　「噢……等等、你說十區後？」

　　「是啊，十區後還有人居住，只是對王城而言，那邊就不是管轄範圍了。未知領域噢，很棒吧。」

　　梅尼看上去的笑容不像在笑，令利亞一時堵著話，問不出口。

　　　　＊

　　──抓住我的手。

　　妳……是誰？

　　──我們是好朋友啊。

　　不、不對，我不認識妳……

　　──那、我可能是──的朋友、吧。

　　那個……又是、誰？

　　利亞醒來時出了一身汗，他很確定夢中那個聲音他沒聽過，不是在另一個世界的記憶。

　　感覺做了個累人的夢。

　　那個聲音半點熟悉感都沒有，他抹掉額髮的汗水，決定去沖個澡。

　　他起身的當下才發現那條藍寶項鍊就被他放在床旁的櫃子上，他盯著它良久，思索該不會是這個東西搞的鬼吧？

　　多想無異。

　　利亞沖完澡出來後沒走回房間也不是走去畫室，而是先去了書房。

　　每次開門都有種書堆會傾倒的錯覺。

　　梅尼坐在地上，倚靠著牆，身旁充滿書，依然以書為伍，只是此時的他閉著眼，不曉得是昨晚就睡在這還是今日一大早便來與書籍們相處。

　　利亞蹲在他身旁，仔細觀察堆放在一旁的書們。

　　幾乎都是沒看過的文字，利亞很確定，是沒看過的文字而不是沒學過的、這區域的文字。

　　他拿起一本翻了幾頁，大量的文字配上少量的圖片，完全看不出內容。

　　這種一無所知的感覺，真討厭啊。

　　梅尼喃喃幾字，聽起來毫無關聯，而且利亞聽不太出來他說了些什麼。

　　看樣子是說夢話了啊。

　　利亞很難得如此近距離盯著梅尼的臉瞧。

　　他看著他閉起的雙眼，想起巫師的使者曾說過──尋夢人。你的眼睛，還好嗎？

　　自那之後他一直很想問這件事，但又怕踰矩。

　　平時是褐色，工作使用能力時會成為赤紅的顏色。

　　是很耗力嗎？利亞呆愣，他想不透，又問不出口。

　　「你是要看多久？」

　　梅尼依然閉著雙眼。

　　「……你醒了啊。」

　　梅尼不著痕跡的點頭。

　　「……什麼時候醒的？」

　　盯著他人的睡臉發呆，利亞突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

　　「不曉得呢。」

　　梅尼睜開雙眼，「習慣這裡了嗎？」

　　「嗯……大概吧。」

　　利亞別開視線。

　　他將手上的書塞到梅尼懷裡，「我要回畫室了。」

　　「嗯。」

　　梅尼應聲。「利亞。」他叫了他的名字。

　　利亞走到門邊，聽到他的呼喚後回頭，一臉疑惑。

　　「……沒事，沒什麼，你去畫圖吧。畫完後再讓我看。」

　　梅尼勾起微笑，利亞總覺得那個笑容看起來很落寞。

　　「別看比較好喔。」

　　利亞笑著說，「現在正在畫的圖，別看比較好。等我畫完這幅，接著畫了別的東西的話，再讓你看吧！」

　　語畢，他踏出房門。

　　前往的不是畫室，而是走到家門外，又走了一段路到樹林內的小溪邊。他坐在溪流旁的石頭上，盯著水中的倒影發愣。

　　那個……她、是誰。

　　──而你，又是誰？

　　染過的茶色頭髮搭上沒有透過鏡片而呈現的黑色眼珠，利亞此時只是發呆，或說、逃避。

　　然而逃避些什麼呢？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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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陷入卡稿地獄了（氣音）

也就是說......我快寫不出來惹（越講越小聲）